花香
又一次站在青瓦白墙,散发着霉味的房子前,心中却没有一丝陌生。
“咚咚咚”穿过黑暗的客厅,我准确地推开了房门,一股桂花香飘来,驱走了刺鼻的气味。一定是她来帮我打扫的吧,桌上、床上都有她从院子里的桂花树上摘下来并放的一束桂花。望着这些花儿,望着望着,我陷入了儿时的回忆。
小时候,我并不是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成长的,而是在她的呵护下,长成现在的我。我是在桂花盛开的季节来到外婆家的。刚来到外婆家,我就亮开了嗓门,大哭大喊起来,因为我不喜欢房子的黑暗与这股霉味,甚至也讨厌她,驼背的腰,拄着一根破拐杖,牙齿稀黄,脸上因常年干活而发黄。她的牙齿掉光了,说起话来嘴里漏着风。她没有哄我,而是拉着我的手,来到了房子的后院,院子最中间有一棵桂花树,只不过这颗桂花树实在太幼小了,与我一样。但是它却开出了许多淡黄色的小花。看着花儿,闻着淡淡的花香,我立刻不哭了。“它是你的了。”外婆柔声地说:“真的吗?”我当时很兴奋,便一碗一碗地给树儿浇水,直到外婆不让我浇水了,我只好悻悻的放下了碗,却没有发现小树已近被我浇的歪斜了下来。
第二天,我早早地起了床,发现小树儿小树儿在朝阳中立的笔直。被我浇的如泥潭的土干干的。我脸上很兴奋:“哇,小树儿好厉害,把水都喝光啦!”于是,我在阳光与花香中与小树儿做起了游戏。她也起来了,只是脸上有些苍白,躲在墙角,看着我的动静,脸上露着灿烂的笑容,但是,又连着咳了几声。
在外婆家待了一段日子,我却一点不寂寞,因为我有小树儿这个伙伴啊。渐渐,我发现小树是一棵“神树”!因为接连几天的暴雨,把门前的竹子都吹倒了,但小树却从没倒下过,一直是立着的,如柱子立的笔挺。天真的我想:“小树儿一定会有神力,我一定要看到它施展神威的样子。”
一个月后,在一个闷热的午后,大雨哗啦啦地下着,水滴如黄豆大小。门吱呀一声开了,我的头露出来,朝院子里的桂花树望去,但却看见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影子:佝偻的背,一根拐杖,居然是——她?!原来,正是她的呵护,才使小树儿茁壮成长!只见她艰难地把脚从土中拔出来,一步一步走过来,她的雨披盖在了小树儿的树冠上,而自己却被大雨淋湿了。不知怎么我的眼睛像被雾给蒙住了。直到那时,我才恍然大悟。想起深夜那个为踢被子睡相极差的我,盖被子的身影;想起清晨在厨房忙碌,为体弱多病的我认真烹调蛋花粥的身影;想起赶集日拄着拐杖,一步一拐,为贪嘴的我置办零食的身影……我不禁为自己而愧疚,嫌弃她的黑暗霉味的房子,嫌弃她老丑的摸样,嫌弃她买得零食不对口味。此刻,我才发现我竟如此不可理喻,我何尝不是那颗稚嫩的小树,是她在倾其全力地呵护我、疼爱我。
雨停了,阳光照在她的身上,被淋湿的衣服发着耀眼的光芒。她仿佛高大起来,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,如那一朵朵桂花一样。啊,好香啊,是桂花香!我闭上了眼睛,深吸口这世上最美的香气,那是外婆的味道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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